追跡讀象．巫術奉行者的意象生活

其實這篇文章是延續之前提過的一篇採訪內容《真相 EP6：台巫影書－巫術教導我們與自身所生活的大自然和諧共處》，在採訪文章之中有提到——

『……如果要從現代巫術，正式踏入與大地相連結的信仰，不妨先從了解自身所處的土地上的歷史、文化、故事、傳說、神話開始；在這片土地上有著什麼樣的神聖存在的場所；試著徒步，慢慢行走在你生活的土地上，細細的觀察有著怎樣的自然景況、有沒有河流、又或者是哪棵大樹讓你覺得特別美麗神聖、又或者是哪片竹林讓你覺得特別陰森、有哪些動植物與你一同生存著、牠們會在什麼場合或什麼時刻出現、隨著季節不同又會有什麼變化，而這片土地上的亡者在哪裡安眠。

方便的話你也可以準備工具，清理路上的髒亂與垃圾、又或者是幫助當地的小動物，試著服務你所生存的這片大地，感受每段路程帶給你的不同氛圍，然後注意你的夢境，你是否會夢見自己徒步走過的路，在夢中有著怎樣的徵兆與畫面、又或者是生物、又或者是在你熟悉的街道轉彎後，是否連結上一些陌生而古老的自然環境？

感受周遭的自然環境、動物與植物，在神話或傳說上的呈現會是什麼，帶有怎樣的意義，你查找不到也沒有關係，去讀取它們傳達給你怎樣的意志與力量，或者是情緒與氛圍，甚至也可以透過占卜工具，去解讀這個空間、動物、植物所要呈現的象徵意義。……』

其實，在當時就一直想來寫寫這方面的主題，巫術的實踐者其實滿擅長追跡讀象的，當然啦，每個人的傾向不同，所以可以讀取的時間跨度跟空間範圍也都不一樣，有些追跡者可以看到很深遠的未來，但卻對眼前的局勢看不透；而有些人擅長辨別此刻當下的局勢，卻不擅長看見長遠的未來。

在遠古時期，追跡讀象是被用以追獵動物、預測天象、感知氣候與偵測危險；它是與生存息息相關的技能；當然了，這屬於經驗的累積，知識的獲取並不僅止於文字跟語言的抽象學習，在許多遠古的神話象徵之中，睿智與知識通常以年邁賢者與老嫗的姿態現身，因為他們生活的經歷，已經慢慢的累積了許多無法以言語形容與紀錄的，精妙且細微的、類似直覺的認知能力。

例如，我們或多或少都能夠察覺到雨勢將至的空氣會不太一樣、或者是察覺到空間氛圍裡氣氛與情緒的不對勁、又或者是被認從背後盯著瞧的不適感。

而這種能力，在現代的情境之中有類似的展現，現代人給它一個有趣的名詞叫做『讀空氣』，尤指在職場生活中察言觀色，感知他人情緒與環境氣氛的能力；無法教、也很難學，只能夠靠每個人慢慢的摸索與經驗的積累。

而占卜系統本身就是這種人類經驗的累積，是人類在每個地域不同的自然環境之中，經歷特定的情境、學習自然界之中的各種意志表現、力量特徵，並且找到相處之道，所建立出來的世界觀系統。

當然這種經驗系統的傳承，它勢必會隨著各種時空情境的演變，而變得無法與現今的生活情境契合，所以我們則必須吸收這樣的經驗系統，將之內化為我們對自身生活經歷的語言，這樣才能夠與時俱進、因地制宜。

說了那麼多，我個人比較推薦的占卜系統，藉此用來在我們的生活之中追跡讀象，甚或是以神話的眼光，去看待、去參與我們所身處的自然環境與現實，讓我們深刻的紮根於自身所棲的大地之中，應該就是RUNES。

當然，這不是說其他占卜系統就不適合，其實任何占卜系統都可以使用，但RUNES本身的原始純粹，對於我們在探查自然環境的力量動態是很契合的；另一方面，由於RUNES具有方便攜帶、隨時抽取占卜的特性（不需要一個乾淨的展牌平面空間），也就更符合我們在探索周遭大地時，可以隨時得到反饋的機動性。當然這一點因人而異啦，有些高手運用塔羅或任何占卜系統出神入化，也是可以辦到同樣的機動性的。

為此，我們就必須以符合當代的角度來看待這些經驗系統，當然這邊我會以個人的角度去闡述，這並非是唯一解答或者是正確解答，純粹是我理解的角度就是了。我也知道有些符文有其他的歧義在，例如Kenaz也帶有傷口潰瘍的意思，但如前所述，這是我方便理解的一個象徵系統，所以勢必會在意義上有所取捨，以免囊括太多歧義。

首先我們要了解RUNES這個系統，我們得先從Isa 這個最簡單明確的符號開始，它的意思是冰，正如北歐神話之中的一開始是起源於神霜與神炎那般，神霜意味著所有結晶定型的能量形式，它是一個穩固的立場、是冰封的雪地、是尚未呈現出任何改變與進展的初始狀態，我們會發現它呈現出北歐符文之中最簡單的一條直線。

事實上，北歐符文的字體結構就是由垂直線與斜線組合而成，這個Isa就是所有垂直線的根基；那麼斜線呢？它來自於另一股對立的力量——神炎；所以我們得來看看另一個符文Kenaz ，它是完全沒有垂直線的一個符號，當然很多符文都沒有垂直線，但Kenaz就像是一個種子一樣，它是神炎力量的根基，暗喻著改變、融化、催動的積極動態，但相對而言它卻沒有續存的根基，比較像稍縱即逝的爆發力。

然後冰與火在相遇的瞬間，純粹的火炎熱力，在探觸到堅硬冰冷的凍土時，熱力溶解出水分，兩股極端的力量彼此平衡，而開展出新的可能，於是生命之泉流溢而出，於是Laguz 這個結合著垂直線的神霜力量、以及斜線的神炎力量的符文於焉誕生。Laguz暗喻著一種溶解、流動、與新事物的湧現，也是直覺與靈感的開端。

然後，讓我們來看看符文系統裡面的幾個相對應的家族了，首先是三角形家族Þurisaz、Raiðo、Wunjo、Berkano。我們會發現這些符文字體筆畫上都帶有著三角形，我會覺得三角形意味著成形、成果、成熟，但在不同的符文上面，它分別有著不同層次的意義（當然Mannaz與Dagaz也帶有三角形，但其意義需要從其他符文去延伸探討，所以我們先押後探討）。

首先，我們得來看看兩個最單純的三角形Þurisaz、Wunjo，其實很多初學者最常搞混的就是這兩個符文，一個三角形在符號的中間，另一個在上面。這兩個符文代表著什麼意思呢？首先Þurisaz意味著荊棘、自然界裡面的防禦力、保護力，它的符文象形就是一個帶著棘刺的藤蔓，但它也同時意味著男性性徵成熟的自然力量。

而Wunjo則意味著喜悅與幸運，為什麼代表喜悅與幸運，我的理解啦，這個符文意味著生育力的成熟，如果Þurisaz是荊棘，那麼Wunjo就是花朵，它意味著生命已經成長到可以孕育新生命的階段，這自然是非常喜悅與幸運的事情，它的符文象形我覺得就像是樹木上的枝葉與花朵，同時也意味著女性性徵成熟的自然力量。

然後我們來看到下一個符文，開了花之後就是結果，這也就是Berkano 一字的象形，它是結出纍纍果實的樹木，該符文意味著樺樹，它所生長出來的一串串翅果看上去也像是Berkano的符文構造，它也是大腹便便的孕婦象形，這也就是為什麼它意味著誕生與家庭。

接著我們看到了下一個符文Raiðo ，它看上來就像是多了一條斜線的Wunjo，那一條斜線其實就暗喻著座騎、馱獸、馬匹與移動力，這個符文本身就意味著旅行與移動的過程，在古代的神話之中，天上的日月、以及諸如雷霆之神、風暴之神，都是駕車或騎乘神駒橫越天際的，祂們象徵著自然本身的秩序與力量，藉由祂們的運行與移動，來守護自然界的規律與和諧。

也因此Raiðo所載運的，也同樣是某種程度上的Wunjo ，它也是帶給人喜悅與幸運的事物，但卻位於更大更廣的格局，當Raiðo浮現在占卜時，它意味著某種規律的力量正在運行之中，或者我們正投入這樣的行動之中，讓自身去到應該在的位置。

好的，把三角形家族給介紹完之後，接著我們要來講講結合、連繫、交替性的符文：Gebo、Mannaz、Ingwaz、Oþala、Dagaz。這一類的符文會出現很多叉叉的符號，通常都會呈現鏡射與平衡的結構，即代表這些符文在某種程度上，都帶有著連結並維持雙方平衡的穩定結構。

首先我們來看到Gebo ，這是一個很神奇的符號，它可以看成兩個擺成斜的Isa，代表雙方挪出各自的立場，朝向對方邁進一步，彼此結合。它也可以看成是兩個相映的Kenaz，兩股熱情的火焰交織，點燃彼此的激情，而形成了一個穩定的結構，Gebo同時具有了神霜與神炎的特質，它即意味著結合與聯繫，也代表著慷慨與餽贈，雙方願意為了對方而犧牲或退讓的行為。

我們若瞭解了Gebo，對於了解其他符號就會顯得容易許多，例如Mannaz 本身也藏著Gebo ，但仍然保持著自己的立場（直線），它也可以看做是兩個Wunjo 以鏡射的方式彼此相對連結，就形成了Mannaz符文，這是一個專門象徵人類的符文，意味著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與關係，如果我們以花朵的意象去想像，那就像是以鮮花贈與對方，表達善意與喜悅的一種互動，它就是一個盟友的符文。

然後我們看到Ingwaz ，它則是上下兩個Gebo 的符號，也是兩個Kenaz 穿過彼此的符號，兩股火焰更加致密的纏綿，代表非常明確的激情、熱愛、生育力量，Ingwaz另一種寫法則是一個菱形，就像是兩個緊湊一起的Kenaz，創造出只有兩人的世界。

所以我們看到Oþala 就會更了解它的意義了，它意味著祖業、祖產與繼承，也代表著家庭所傳承下來的血脈、記憶與情感，它就像是不斷向下交織的生命繫帶，你的生命源自於先祖的血脈與愛之中，你也會將這樣的血脈與愛傳承給下一世代。

最後我們看到Dagaz ，其符號是一個Gebo 連結了左右兩邊的Isa ，這個符號非常像Mannaz，但我們可以發現，這兩個三角形完全連接上左右兩條垂直線的最上端與最下端，它意味著某種超越個人的，巨大的轉變、交替與傳承過程，它就是黎明與新日的意思，是我們穿越了黑夜與考驗之中，所迎來的嶄新開始。

然後我們看到第三個家族，也就是逆返性、對立性質的符文，諸如：Hagalaz、Nauðiz、Jera、Eihwaz、Algiz、Tiwaz。它們的特徵就是要不左右相反、要不上下相反，或者以上皆有。它們都意味著某種衝突與對立，但也暗示著平衡與和諧的可能性。

首先，我們來看看Nauðiz  ，先前我們說過，Isa是一個穩固的立場、是冰封的雪地、是尚未呈現出任何改變與進展的初始狀態，而Nauðiz就是一條斜線直接貫穿了這個立場，上下左右彼此相悖、牴觸，代表著一個人面對各種內與外的衝突與矛盾、慾望與匱乏，導致他陷入了困局。

然後我們可以看看與Nauðiz相似的結構，也就是Hagalaz ，它的文字結構是兩側的Isa，被中間的一條斜線所連結，這條斜線看上去有著Laguz 的意涵在，它暗喻著冰正在融化成水的一個自然過程，然而的確這個符文就是冰雹與降雨的意思，是自然界之中瓦解、消融與崩裂的力量，它暗喻著更巨大的衝突與矛盾、可能是天災性質的、劇烈的天氣現象，以及發生在整個大環境的困局與限制。

而我們再度看到另一個有趣的符文Eihwaz ，它則是上下左右相反的符文，但相較於Nauðiz 與Hagalaz 的衝突與混亂，它則意味著全然與整體，該符文的涵義為紫杉樹，也是北歐神話之中的世界之樹，也因此它暗喻著一個完整且平衡的結構，以鏡像的方式呈現出世界樹通天徹地的特徵，所以這個符文，意味著一個聯繫天地的神聖中樞，與強大的平衡、穩定與保護力量。

接著我們再來看看Jera 這個符文，它的整體結構就像是兩個相反並上下錯開的Kenaz ，符文上面沒有出現代表著穩固立場、以及具體成形的Isa 垂直線，暗喻著這是一個純粹的力量動態，整個符文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反射與倒映的過程、也隱約帶有循環與輪迴的意象，而實際上這個符文意味著季節、年度以及收穫時分，也因此它呈現出『種什麼因、得什麼果』的因果循環道理，如果沒有付出努力，那麼就不會形成任何迴響與收穫的力量動態。

而Tiwaz 這個符文，呈現出一個高指向天的箭頭，它意味著上蒼、天空之神，同時它也是寶劍的象形，意味著當我們整合內在的衝突，決心為了目標而犧牲與專注的意志力，它與Nauðiz剛好形成一個鮮明的對照，一者是陷入內在的衝突與混亂之中，被膨脹的情慾與內在的匱乏所困，而Tiwaz則是洞悉內在的衝突與混亂，從而懂得取捨，進而專注於自身的意志力，從而突破外在的困局。

既然有了寶劍，那麼有盾也是不奇怪的，Algiz 這一符文看上去像個鹿角，也像是分岔的樹枝，它意味著外在衝突的抵禦，相較於Tiwaz 是內在衝突的整合，從而外放並突圍，Algiz更加專注於自身意志力的內斂與守成，它的箭頭是指向下的，代表著紮根與穩固的保護力量，而在符文原先的涵義中，它的確帶有駝鹿（Moose）的涵義，這是一種笨重巨大的動物，一般都是久坐不動的，但如果被激怒，牠會展現出兇猛的攻擊性與速度，也因此延伸成保護、防禦，以及領域性和守衛的意思。

所以我們會發現，其實在結符（bindrune）——敬畏之盔（Aegishjalmur）裡面，會大量用上Algiz跟Tiwaz這一類符文，其實就是想要取其進擊與防禦的特質。

既然出現了駝鹿，雖然它被歸類為逆返性、對立性質的家族，但其實它也算是下一個符文家族的成員，下一個家族就是象形家族：

Fehu、Uruz、Ansuz、Perþro、Sowilo、Ehwaz。

我們的駝鹿其實在北歐符文裡面還有其他動物小夥伴，例如家畜的Fehu、野牛的Uruz、還有人類的好朋友——馬Ehwaz。

相較於Algiz 代表著防禦與守衛的巨獸駝鹿，Fehu 則代表著家養的，用以生產或食用的牛羊，所以它也暗喻著家中的財富與資源，從符文上長出了兩支獸角就大致上可以略知一二了，它代表著我們辛苦照料的動物、又或者可以延伸為我們辛苦經營的事業，終於成長茁壯，當出現這個符文，即暗喻著某種富足與成功。

而Uruz 則意味著野牛（也有些資訊是說它意味著水或湖），其符文結構上高高抬起的頭與寬厚的後背部，整個文字給人的感覺，體現出一種寬大肥壯的架構，我們也可以在Raiðo 字母的下半部看見它的蹤跡，Ehwaz 也可以看見類似的字體結構，這樣的結構似乎暗喻著座騎與馱獸，也指出這些動物身上的驚人耐力與體力，是人自嘆弗如的強大生命精力。也因此野牛Uruz，即象徵著強大的生命力與精力，也是健康、活力與強壯的意涵，也代表著某些強大而猛烈的自然力量。

然後，相較於Uruz這樣粗壯勇猛的姿態，Ehwaz 文字中間的凹陷處，很明確的代表著「鞍」，它是被人類所馴服馴養的動物，由其指馬，同時保持著動物天生強健堅韌的精力與耐性、也能夠與人的意志相互配合，而前往目標所在。所以Ehwaz其實也帶有對立性質與聯繫性質的特徵，也因此當占卜中浮現這個文字時，它通常意味著動物盟友的出現，我們將與自然的力量合作而朝向某個方向出發，它是一個指導與合作的符文，也同時暗喻著我們將受到某種自然力量的推動，而朝向良好的轉變。

講完了動物小夥伴之後，那就來講講其它剩餘的符文了，我們會發現Ansuz 其實就是上下重疊的兩個Laguz ，這個Laguz符文前面說過，它就是水、湖、泉、海的意思，帶有溶解、流動、與新事物的湧現……等意涵，也是直覺與靈感的開端。

這讓我不禁想起神話之中的智慧之泉，喝下此泉水者將得到超出自身所能負荷的知識，而Ansuz這個字的象形正好意味著嘴巴，也代表著話語、訊息、建議、提醒、知識、甚至是神諭，因為Ansuz此字也象徵著阿薩神族（Æsir），尤指當中的知識之主神奧丁；這個符文與Laguz有著因果關係，它即是某些被言傳與顯明的知識、靈感與創意。

而Perþro 到底是什麼神秘的東西呢？我們可以看到意味著穩固立場、以及具體成形的Isa垂直線，朝著右邊長出兩個上下相反的Kenaz ，兩個Kenaz的尖端向內擠壓，像是要遮蔽住Isa一樣，整體感覺看上去像是一個開口較小的容器，常被認為是骰盅或賭博用的器具、也有人認為它是某種樂器的音箱。

總而言之，就是一個人如其名的符文，它是神祕的、被隱藏起來的事物，而且由於Kenaz 它象徵著某種積極的力量，所以在聯想上我們可以認為，這樣的神秘與隱藏是被積極的刻意為之，而浮現了這個符文，則意味著有一些長期蟄伏的暗流被你所察覺到，又或者是即將浮上檯面變成具體的事物。

最後一個符文則是Sowilo ，它意味著太陽，我們可以從它的象形結構中看到，這是許多Kenaz 從上至下被組合起來的文字，它意味著某種積極的熱力、某種放射且擴張的力量正在由上而下的降入凡塵，它就是太陽的光線，它帶來了光與熱、溫暖了眾生萬物，促成了豐饒與興盛、帶來健康與活力，它是非常正向積極的符文，是勝利與希望的展現，同時由上至下的光明與熱力，也暗喻著某種精神力量的啟明與臨在。

當然啦，符文的巧妙之處就在於，它有時候不必然得依靠著符文石來抽取，其實在生活之中，我們很多時候都會看見隱藏在各個角落的符文，如果它強烈的吸引了你的注意，稍微留意一下它所要告訴你的意涵，或許可以得到對自己有助益的提示與預兆。